2012年3月28日 星期三

Love in Infant Monkeys

2010年Pulitzer Prize小說類的finalist,還記得當年的得獎作是自己不太喜歡的文藝腔風格。
這本短篇小說集分量不重,在將近180頁的篇幅中集結了10個故事。不過麻雀雖小卻也不只是五臟俱全,而是有更令人驚喜的特質;其貫串全書的情節命題成為一種饒具魅力的特色,讓所有故事閱讀起來有種連貫的主題軸線可以再三思索,但每篇故事卻又有其獨立的情節與描繪人性的切入點,而有其自身引人入勝之處。
貫穿本書的情節命題是動物與名人。不論是近代史人物(愛迪生、美國前總統卡特等)或者是當代名人(瑪丹娜、莎朗史東等),都在某種動物的登場陪演中,與虛構的周遭現實生活產生聯繫;有的名人是經歷除魅的過程,有的名人的人性風味被突顯出來,有的名人的荒謬成分被迂迴地批判,有的名人的故事則是有其自身的感懷。
個別故事中,《Sir Henry》中狗與人的信任關係讓第一人稱敘事者忽略了本應更親密鮮明的親屬關係;《Tesla and Wife》中僅是簡單浮面的精神外遇或者說是短暫曖昧邂逅、卻導引出一場深刻的殺害家暴丈夫悲劇;《Jimmy Carter's Rabbit》中,卸任總統對久未謀面之同鄉心理醫生友人所說的事情,是抒發自己所經歷的公開醜態還是在懺悔過去的不負責任,毋寧說是在尋找某種人與人間的簡單關係;《The Lady and the Dragon》中以假亂真的走下坡女明星差點嫁給印尼億萬富翁,而過程中真假虛實間很多事情都似乎是輕易雲淡風輕,荒謬的虛構反映出人生真實的輕浮虛妄。
本書的故事在精簡洗鍊的文字風格中,漂浮著一種微妙卻厚重的不真實感;或者這就是這本書的特質,導引出有點詭異的閱讀經驗。

2012年3月26日 星期一

叫びと祈り

2011年「本格ミステリ・ベスト10」第二位的作品,也是新人推理作家梓崎優的處女作。本書共集結五篇短編推理故事,其中題為《砂漠を走る船の道》者為2008年「ミステリーズ!新人賞」之受賞作,也是作者的出道作品。
本書是以一名精通多國語言、為旅遊雜誌撰寫各地奇風異俗之旅行者斉木為主角,以其在世界各地所經歷的怪奇事件為情節主軸,透過主角的推理並結合各地奇風異俗所設定的特殊文化思維,讓怪奇事件的發生事由或背後的犯罪動機,在異國風情下有了可以說得通、卻又很不現實的解釋論理。
例如,在《砂漠を走る船の道》中,運鹽的駱駝商隊因為老經驗的首領因意外身亡,之後帶隊的人透過殺害商隊中的人來製造回程的路標(在沙漠中人的屍骨成為一種標誌);在《凍れるルーシー》中,俄羅斯的修道院尋求為屍骨不會腐爛之過去聖人尋求冊封聖者,但是其實該聖人屍骨早已不復存在(兇手說不存在的原因是因為她見證其復活),所以兇手為求冊封而殺害當世聖人作為替代;而在《叫び》中,亞馬遜河流域之少數民族染上伊波拉病毒而面臨滅村危機,殺人兇手在該民族獨特的世界觀導引下,尋求最後生還的榮耀而殺害尚未發病者。
奇妙甚至荒謬的動機,因為設定在不同文化時空中,即使仍是杜撰虛構,也有讓人匪夷所思或者過度天馬行空之處,卻有了某種風格特別的閱讀樂趣。

2012年3月20日 星期二

Annabel

2011年the Orange Prize for Fiction的shortlister,為作者的第一部小說作品。
加拿大偏僻小鎮誕生了一個具備雌雄同體(hermaphrodite)的嬰兒,其父親選擇將之當成兒子扶養,並且刻意忽略甚至壓抑其所存有的女性特質;母親的友人在歷經喪夫喪女之痛後,帶著某種轉化投射的情緒在私底下以其過世女兒之名Annabel來稱呼這個名為Wayne的男孩,而後其踏上環遊世界之旅,並寄出各地橋樑之明信片給身為故事主角的Wayne。
主角父親嚴守性別的分界,當其兒子與女性友人搭蓋橋樑小屋並在其中練習歌唱時,父親憤怒與恐懼的情緒讓其破壞了那座象徵友誼與秘密基地的橋樑小屋;而後在另一個意外中主角失去與女性友人之友誼,並在對性別認同與戀愛關係的不確定、雙親感情趨冷的情況下邁入青少年的中學時期。
高中時因為體內經血阻塞囤積所導致的意外,讓回來該校任教的母親友人被迫離職,也讓主角得知自己的身體狀況、父親避走山區林間進行狩獵活動、母親精神狀況出現問題。在無法認同自我的不確定與困惑中,畢業後的主角逃向城市,以開卡車販售肉品維生,並且選擇停止服用賀爾蒙藥物;在自己女性性徵逐漸表象化的同時,主角遭逢了一場暴力意外,並且更加陷入自我混淆的困境,但是此時父親表達深深愛意的行動傳遞了接納的溫情,同時母親友人與主角之前斷了交情的女性友人,也協助主角找到自我定位與人生方向。
人性的轉折有其深層的刻畫與描繪,對於情感關係的掌握以及對於人心的觀察剖析是本書引人入勝之所在;父親最後表達接納與愛意的舉動令人動容,而那為自己即使醜也是自己骨肉出頭、想要報復最終卻放棄的心情也讓人有深刻體會。只是最後作者給了一個光明結局,卻讓人有頭重腳輕的感覺,因為主角的未來真的可以如此樂觀地被期待、而主角的生心理與周遭環境的互動真能如此順遂,都是在happy ending中沒有被交代或考究的問題。

2012年3月19日 星期一

撃てない警官

以年輕警部柴崎令司為主角的七篇短篇故事,其情節有連貫性但是個別故事亦有其獨立的事件起承轉合(應是因為本書是集結連載而非是集結作者散見各處發表的作品;結果就是很類似現在日本電視台流行製播的推理連續劇模式,一方面主角有其自身的事件貫穿全部故事,但是個別故事的核心又是一件單獨的事件),其中題為《随監》者為2010年日本推理作家協会賞短編部門之受賞作。
年輕警部幾乎沒有辦案之現場經驗而多半從內勤事務性工作,順遂的升遷卻因為一個有憂鬱症的部下舉槍自盡而被左遷到地方警署擔任中間管理職;在得知部下自殺背後的真相後主角憎恨讓其頂罪的上司,於是貫穿全書的主角事件便是其想盡辦法要抓到上司的小辮子進而阻礙上司的仕途。而除了第一篇講述部下自殺的事件外,其他篇章均是主角左遷後所遭逢的事件,且多半是涉及地方警署內部人員或相關人士的事件,而這是因為主角的職位所致,因為其是不能射擊的警官,是身在第二線而非接觸第一線犯罪案件的警察。
因為多半講述的是警察組織內部的事件,所以開始閱讀時有點擔心會淪入日式警察小說的俗套,或者帶點美式影集過於浮濫的陰謀論風格;不過讀完之後覺得本書的寫實風格沒有一些日式警察小說、為寫實而寫實的匠氣(就是花很多篇幅在書寫警察事件的「日常」卻又往往是符合預期的流俗),而事件本身也有其適當的曲折,雖然沒有讓自己很有引人入勝之感,但閱讀起來感覺還是正面而有趣的。
不過未在連載發表而是本書新創作的《内通者》,就感覺其橋接功能過於明顯,結構鬆散且情節交代不完整,是無謂的贅筆。

2012年3月14日 星期三

人間の尊厳と八〇〇メートル

本書集結深水黎一郎五篇短篇推理小說,其中首篇與書名同題者為2011年日本推理作家協会賞短編部門受賞作。
相當不「正統」的短篇推理故事;比較稱得上是犯罪推理故事的,應該只有第三篇《特別警戒態勢》與第四篇《完全犯罪あるいは善人の見えない牙》而已,前者是在家庭日常肥皂劇中有個被低估犯罪實力、出於略帶荒謬意味之動機而實施犯罪行動的宅男獨生子,後者則是在附帶論理辯證的完全犯罪論中、企圖執行完全犯罪而失敗的犯人自白其人算不如天算地被善良的被害者所反撲。
至於得獎的《人間の尊厳と八〇〇メートル》,雖然在其故事裡的小酒吧,從量子力學到意識流文學的論述是意圖詐欺者用來引君入甕的工具,而最後扮演識破真相的仿偵探角色,在點明冠冕堂皇之人性尊嚴演說背後的真正動機時,也揭示了自己意想不到的真實身分,但是該故事真正讓人玩味的,不是那未成功也沒什麼了不得的犯罪意圖或者仿偵探看破真相的推理過程,而是一個晚上的酒吧對談,帶點機巧慧詰的話術,以及某種被點出又不甚明確的人性描繪。要說這是推理小說,或者不如說是風格洗鍊但不文藝腔的短篇小說,帶有散文的輕巧風格卻有相當趣味。
至於第二篇《北欧二題》與第五篇《蜜月旅行 LUNE DE MIEL》,則更像是仿散文體或者旅遊記事體的虛構小說,有更多的人性觀察與側寫,以及作者自我意識與意見的表達,硬要說其是推理小說,反而讓閱讀的收穫被剝奪。
這本書有不有趣是見仁見智,但是自己對於那不這麼推理小說的風格開創性,卻受到蠻多的啟發,也覺得是饒富趣味。

2012年3月11日 星期日

ジョーカー・ゲーム

2009年日本推理作家協会賞長編及び連作短編集部門共同受賞作。
本書共集結五篇可以各自獨立但是又有共同背景的短篇故事;以二次大戰為時代背景的間諜養成學校,神秘如同魅影般存在的教官結城中佐,是貫穿全書的靈魂人物,雖然有其登場的頁數不多,同時其人物像也描繪得相當曖昧模糊,只能說是個全知全能、城府深權謀重的暗影。
每篇故事的主人翁都是該間諜養成學校「D機関」的學員,在戰爭的時空中於不同的地理場景(日本國內、倫敦、上海等),與不同國籍的人士進行交鋒;主人翁遭逢充滿謎團的困難,而後真相被抽絲剝繭而出,其中有著相當的算計與佈局。
不過這本書對自己來說最引人之處在於,其對於「間諜」身分之特質的爬梳:對比位於光天化日下的軍人或外交部門,間諜見不得光的祕密身分讓其必須盡量捨棄其身分識別而混入人群,但是前者卻是透過教條與信念等慣習來製造其身分的特殊性與地位之優越性;間諜是孤獨且必須隱姓埋名,但是同時其亦必須是靈活善變而不受既定觀念與刻板印象所束縛。雖然作者並無意進入哲學或文化研究的領域多做辯證,不過自己卻是有些想法在閱讀的過程中被啟發出來。
書中同名的短篇是自己在這本書中的最愛。

2012年3月8日 星期四

扉は閉ざされたまま

獲得2006年『本格ミステリ・ベスト10』第2位以及『このミステリーがすごい!』第2位、日本推理小說家石持浅海的作品。
採取倒敘手法,一開始讀者便「目擊」了兇手犯案的過程與密室製造的手法。之後開展的故事情節,包含兇手與被害者在內的7人、在豪宅改裝但目前休業中的民宿中舉行同學會,兇手在遂行殺人計畫的同時,擔當偵探角色的女主角,在與兇手的曖昧情愫中,展開了理智推理的心理攻防戰。冷靜理性但有熱情堅持的兇手,在冷靜理性且工於算計的偵探面前完敗,宛如被捕獲的獵物般,兇手與偵探的關係將會如何發展是個開放的想像,故事停在兇手消除完物證而打開密室的瞬間,而後續會如何發展作者選擇不做交代。
兇手殺人的動機相當沒有現實感,雖然這樣的動機也是兇手必須製造不能被開啟之密室的緣由;詭計設計並不複雜,在閱讀心理攻防戰的過程中,一直被懸宕的是兇手為何要殺人以及為何要如此大費周章地殺人等等疑問,而最後的解答雖然說有點讓人錯愕,但是在不去細究是非對錯或者貼近現實與否等問題的情況下,閱讀的樂趣是有相當分量的,而心理攻防戰的緊湊感與流暢感,便是作者的功力展現。
不必太過苛求的有趣作品。自己對於作者有些超現實的角色設定感覺有趣,對於作者為何如此描繪女主角的切入點也有了些自己的想像與推論。

2012年3月6日 星期二

孝子的老婆和工作

當電視新聞用了現代第25孝這樣誇飾的形容來講述抱母就醫的退休調查員時,自己卻是很雞蛋裡挑骨頭地想關注,新聞中沒有被仔細交代的、孝子的婚姻與育有一子的狀況。
看了網路新聞,得知孝子為了陪伴因為父親過世而心情不好的母親而申請提前退休,但是仍自責因為其受管制的公職退休身分而無法完成母親赴大陸心願的事實。就算是再如何清閒的公務員(調查員應該是相當有壓力吧),午休一定回家照看母親等等作為,讓自己心中產生淡淡疑惑:孝子的同事或長官不知道如何看待這樣近乎偏執的孝順行為?孝子的提前退休是否還是讓他享受著公務員全部的退休福利?而國家投入人事成本所換來的公職服務到底又是何種品質?
無意要去批判什麼,而是感覺世上許多事情都是一種取捨:孝子的老婆或者也是孝順、或者被迫認命而配合,但其心中會不會有婆媳情結的怨懟呢?她的幸福在這則新聞中是乏人聞問的盲點。而孝子的工作表現好像都不重要,就像古代那些為官者服喪來展現其品行的高風亮節,從另一個角度來看,會不會是另一種對自己工作的不負責任與怠慢?
做好孝子就能齊家治國平天下?太過單一面向的報導,就好像有愛就能世界和平一樣的空洞。至於那個拍攝影像上傳網路的人,或者也該思考一下其他人的人生是有隱私這回事的,就算是再好的事情,也不應該就被當成可以任人觀看的一場戲或一片風景。

2012年3月4日 星期日

法月綸太郎の功績

日本推理作家法月綸太郎集結五篇本格推理故事的短篇集,其中標題為《都市伝説パズル》之短篇推理故事為2002年日本推理作家協会賞短編部門之共同受賞作。
本書中的短篇或者都可以說是很正統的本格推理:死者留言、密室、附會殺人(例如在《都市伝説パズル》中兇手利用所謂都會獵奇傳說、留下「因為沒開燈而救自己一命」之血字來製造不在場證明)、不在場證明等,故事中職業為推理小說家之偵探主角與其警察老爸,在討論案情的對話過程中進行推理,建構各種可能性並抽絲剝繭,最後得出唯一正確之解答。
書中兩篇《イコールYの悲劇》以及《ABCD包囲網》都是向偵探名家傑作致敬的作品:前者是艾勒里昆恩的《Y的悲劇》、後者則是克里絲蒂的《ABC謀殺案》。作者豐富的偵探小說知識,以及在每篇短篇中依其主題而寫入的各種知識(例如在《中国蝸牛の謎》中有關帶殼之軟體動物的知識),或可以看出其寫作在收集背景資料上的努力。
至於在推理情節的設計上,作者很嚴謹地在短短篇幅中製造謎題並且鋪陳層層的邏輯推演轉進,一個可能被推翻後建立另一個可能假說後證明,就閱讀經驗而言並不無趣;只是跳不出正統本格推理的框架,再有趣、再精緻的詭計設計,還是少了一點驚豔的感覺。

2012年3月3日 星期六

只緣身在此山中的現實

昨天應友人夫妻之邀,作陪前往新店山區豪宅作客,主人是一位當代藝術品的藏家,席間則是藝術家與小型藝文空間的負責人。
寬敞而充滿洗練設計感的空間,低調內斂但質感精緻;擺設的是許多當代藝術的收藏品,在主人的guide tour中,面對毫無所知的藝術家人名,自己是耗竭相當氣力地設法擠出回應避免失禮(但應該還是會因為被看破手腳或失言而失禮吧);所品嘗的美食是主人所聘請之外傭所烹調,上乘食材但卻是道地家常口味,席間主人應該價值不斐的巨型家犬穿梭,讓對動物敬而遠之的自己必須忍讓對之。
談笑間是非常cosmopolitic的生活經驗;穿梭來往於世界各大城市的經歷與美食導覽(因為是友人將前往紐約的歡送宴,所以紐約該去吃的美食便被如數家珍地介紹與討論),以及與藝術圈名流仕紳的交流趣聞;說是讓自己驚異,不如說有種雲深不知處的迷失感,自己螻蟻尚且偷生般的安樂椅研究員生活,對於那一些會把人寵壞的異國美食或者激發主觀評價的藝術作品,都有一種鏡花水月無法掌握的虛空感。
自己就像是南柯一夢般地看了一場不可能投射自己在其中的秀,一個晚上在一間山裡豪宅的自己,很強烈地有了沉重的現實感,既不是感嘆也不是悲愴,而是如何不同的世界,讓人夏蟲不能語冰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