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年6月27日 星期日

正欲

日本小說家朝井リョウ的長篇小說作品。作者為1989年出生,在23歲時就已經獲得直木賞,而本書則是其「作家生活10周年記念作品」。作者在本書故事中挑戰一個很難處理的主題,即有關多樣性主張的虛妄與偽善,以及少數族群是否真的能見容於主流文化價值中,或應該如何為自己找到安身立命之處等。即使一樣米養百種人,但是人類社會的群體生活還是會區別可以接受或容忍的「常態」以及必須矯正或排除的「病態」,只是這個區別是人為且通常帶有權力宰制的關係。作者筆下會因為噴水或水花而感到興奮的人們,因為其難以被理解與認同的性慾而感到孤立與痛苦,甚至被一般人誤解並歸類成戀童癖或精神異常。只是作者透過挑戰常識或社會通念的敘事情節設定,是否真的可以引導讀者去省思,如何與不同共存、如何對不同見怪不怪、如何能避免成為迫害少數的多數等課題,自己在讀完本書後並沒有得出肯定或確信的答案。

雖然是自己的偏見,但是作者的年少得志或許會讓其生活經驗的深度或廣度受到局限。因此,其筆下的少數只能與無知而傲慢的多數處於對立與對抗的關係,其只會因為性慾無法讓別人理解或認同而選擇自我封閉,其對於他人所強加在自己身上的主流價值只會感到嫌惡與壓力,其完全不會嘗試去探索讓自己的性慾變得更具彈性的可能性。本書故事讀來就像是用手握住帶刺的玫瑰,會一直感覺到痛楚,但也失去在欣賞美麗事物時所能獲得的感動。然而,少數在自己無法融入的群體中求取生存的方式,或許並不只有把自己封閉起來,與世隔絕而後怨天尤人,人也有可能被現實所馴化,有可能為了適應環境而擬態,甚至有可能用有限的資源為自己建築可以安身立命的處所。作者在本書故事中所書寫出的悲觀,或許就是作者因為自我設限而走得太過極端的一種體現。

舉例來說,因為外型而成為異性追求目標的男大學生,或許其從來沒有因別人對其表達好感而動心,只是一味厭惡著別人將之客體化的有色眼光。然而,人與人之間的關係是否只能以對彼此具備性的吸引力為基礎而成立呢?就算只能對水花感到興奮,但是剛淋浴完、渾身還溼答答的人類,就完全沒有可能成為其性幻想的對象?作者筆下的少數沒有與多數妥協或求取相容可能的彈性,其只會顧影自憐與作繭自縛,卻沒有為自己生存可能做點努力或突破現狀的意志力或韌性。當然,要求少數去妥協、去隱藏或甚至是改變自己。其實都是種多數暴力,也是讓少數痛苦的根源,但是做出這些掙扎,即使無法盡如己意還是努力活出自我或讓自己苟活著,或許才是少數所身處的日常。

不過前述觀點只是自己在雞蛋裡挑骨頭,自己對於本書的評價其實可以說還是正面的。多數族群無法容忍異己,會假借出自友好善意的關心或呼朋引伴的熱情,要逼迫少數暴露自己的身分或歸化,除了不斷透過透露自己的生活瑣事來洗腦少數去接受這才是社會上的常態外,也透過不斷刺探少數不願公開的隱私來為其貼上非我族類的標籤,這或許是自己在閱讀本書後所觸發的省思。只是多數族群是否只能是一個單數的集體,是否有可能其會是個複數小集合的聯集,而少數是否可以採取與所有小集合都抱持若即若離的距離,但在異中求同,尋求自己與每個或至少部分小集合可以共存的最大公約數,則是自己覺得作者在本書中沒有探討到的可能性。

沒有留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