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小說家荻堂顕的作品,為172回2024年下半期直木賞的候補作。如果要簡略說明本書故事內容,則自己會說,本書故事是在講述一個成不了氣候的富家子,一生都在對抗,或者說是掙扎地應付,其被錯置、欺瞞、怨恨、操弄的遭遇,想擺脫命運卻只能被命運牽著走。自認為被祖父交付了重責大任,對還有另一個家庭、現實又霸道的父親有所埋怨,被同父異母的兄長敵視,本書故事主角,也是第一人稱敘事者,雖身為大型建設公司經營者的嫡子,曾排斥進入家族企業工作卻還是不得不與現實妥協,一方面被原本為庶子的兄長步步進逼、一方面因為其不具備接班人所需才幹與器度,最後只能讓兄長繼承父業。
主角的祖父收藏藝術品與日本刀,喜好在東京四處漫步並熟知各地街景,體現舊時代的典雅與氣質。主角的父親接手經營由其叔叔創立的建設公司,搭上以現代化發展為目標的開發列車,以務實的美學在東京大興土木,改變城市景觀,累積私有財富,也象徵視文化藝術為無用的實用主義。主角在不被父親期待的情況下,認定祖父把傳家寶刀交由其守護,一心想為祖父的收藏成立博物館,但最後卻還是進入家族企業從事廣告宣傳工作,甚至為了不讓寶刀落入他人之手而衝動做了錯事。結果主角多年之後得知祖父的遺囑並沒有要讓其繼承寶刀,在更多年以後透過鑑定得知寶刀並非真品,此時主角及其母親已經被同父異母的兄長從父親身邊趕走,但主角卻仍為了掩蓋兄長行賄政治人物的犯罪事實,在父親扛下責任仍無法滅火時,犧牲難得的友情並落得孑然一身的境遇。
對自己來說,本書故事透過前述敘事情節所描述的家庭羈絆,是互相傷害到殘忍而不留情面的,卻又是如芒刺在背般地無法割捨。祖父的寶刀,或者說是以寶刀做為象徵的教誨與訓示,像是陰魂不散地在主角身上作祟,逼迫其一再去面對其與父親之間無法跨越的鴻溝,正視其無法跟上父親所崇尚之現代化新時代步調的事實。父親在感情生活上的肆無忌憚,造就至少兩個女人的悲劇,也讓小孩們在充滿負面情緒的狀態中成長。因為是正宮之子而養尊處優的主角,自然不會是有著狼性之兄長的對手。在與兄長鬥爭失敗後,雖然主角還是在家族資源的支持下走出一條路,但是其無法解開家族套在其身上的桎梏,還是為了讓家族企業得以存續的大義,背棄了原則並讓公理正義無法伸張,顯示出其就是一個無法完全忠於自我、也無法完全掙脫家族情緒勒索的凡夫俗子。
在父親經營的建設公司任職並從事廣告宣傳工作,主角在東京首次舉辦奧運的時候,居中牽線讓公司贊助在馬拉松項目出賽的日本選手,並藉著為其出賽之英姿留下記錄的機會,宣傳建設公司為東京街景帶來了多少改變。主角將傳家寶刀贈與奪牌的選手,但卻為選手帶來沉重壓力,讓其在知道因為傷勢將無法於下屆奧運出賽的時候,選擇用受贈的寶刀自我了斷。道義、責任、承諾、使命,每個讓一個人自覺該回應他人期望的自我要求,都可能會是一種作繭自縛,讓其在自我燃燒過於猛烈、過度伸展到彈性疲乏時,做出錯誤選擇而讓憾事發生。馬拉松選手如此,主角又何嘗不是如此?主角含著其實其沒有能力操弄的金湯匙出生,無法長成父親所描繪的理想兒子形象,卻受到誤以為是祖父所期待的幻影所魅惑,像是邯鄲學步般地,人生路上一路走來跌跌撞撞,最後甚至忘了該如何好好走路。
相較之下,主角的兄長則體現了,人的執著會因為務實而心無旁騖的執行力,而成為具備相當破壞性的力量。出自對父親的積怨,也出自個人的野心,在透過走私來行賄的作為東窗事發後,兄長及其身邊的人利用父親與主角對家族的感情,迫使其做出犧牲來降低醜聞的殺傷力。或許做大事的人無法不心狠手辣,不把手弄髒,就無法從土地收穫些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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