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小說家安堂ホセ的作品,目前為172回2024年下半期芥川賞的候補作。
即使一個小說家想要透過創作小說,來反思或衝撞小說做為一門用文字說故事之藝術的本質,卻可能還是無法擺脫,在其反思或衝撞的同時,仍需要把故事說好的小說家應盡職責。可以不去依循要有起承轉合的線性敘事結構,可以使用風格或個性很特立獨行的文字來營造獨特的敘事氛圍,可以不斷顛覆敘事者與讀者的預設關係,也可以挪用各種不同文體來讓文本的血統不純正,但如果小說的內容是無法被當成一個故事來閱讀,則這樣的內容或許根本不能被稱為小說,而是其他的文本類型,例如作者的隨筆、政治宣言或甚至喃喃自語。文學獎的評選或許越來越重視,在題材選擇或敘述手法上耍花招的作品,但這樣的作品卻不一定有把故事說好。當然,能想到的故事好像都被說過了,所以也有可能是,越來越難遇到用說好故事來直球對決的作品,所以評審們也只能退而求其次地鼓勵其他勇於嘗試或創新的創作活動。
本書對自己來說,就是一本沒有說好故事的小說。在故事中會有登場人物,其所見所思、所作所為,或許體現了讀者能投射情感或有所共鳴的經驗或體悟。然而在本書故事中,登場人物的前半生好像有著波瀾萬丈的經歷,但是其人物形象卻膚淺而空洞,既沒有什麼情緒起伏,也沒有什麼體會或省思。作者好像就只是在為其想像提供一些資訊,涵蓋個別來看很零碎而不完整、放在一起看沒有脈絡的標籤、事件與時事評論等。登場人物的行動是出於何種動機,登場人物是如何解讀當前狀況並做出回應,登場人物間的互動是反映出什麼樣的交流或矛盾,作者在本書故事中都幾乎沒有著墨。或許作者想要表現的就是一種只讓讀者看到登場人物表象的敘事風格,但是用抽象畫而非工筆畫來描繪人物,並不等於讓人物沒有生命力而只剩下一個指涉其存在的名稱。
作者所書寫出的登場人物經歷,或者說是放在本書故事中的幾件事,即使是同一人在不同時期的作為,卻是彼此之間沒有什麼脈絡或連貫性,甚至個別來看也很荒謬與幼稚。在海島上錄製一女多男的戀愛實境節目,幫對性別認同有疑惑的少年取下一邊睪丸,取人睪丸來製成商品或對人進行拷問的犯罪集團,從讀來感覺作者是要去針砭現實的虛構開始,到不知道作者是想要探討什麼課題的妄想,本書故事的敘事越走越偏、越走越讓人讀來感覺荒誕不經。作者有很大的創作企圖心,想處理種族、暴力、性別、權力宰制等議題,但是因為沒有一個好的敘事脈絡來支撐,所以所有看似嚴肅的議題討論,就會變成去情境化的自言自語,讀來只有感覺是作者在傲慢地賣弄著其以管窺天的論斷。
或許這一切都是作者有意識的故意為之,為了就是要用挑戰小說敘事規則或框架的敘事,來講述其所想要議論的社會、文化與政治現實。然而,要對說故事只有一種方法提出疑問,不是拒絕把故事說好,而是說出一個長得很不一樣、但還是讓人讀來認得出是故事的故事。登場人物莫名其妙地想要割去他人睪丸,參與一個用遊走在施暴與刑求邊緣之手法來從人口中套出資訊的組織,又不知道從哪裡得來靈感,開始注重外表並參加戀愛實境節目,作者所製造出來的敘事展開或轉折,就像是一座迷宮,一直讓讀者亂走,給不了任何明確或有意義的方向。寫了事情發生卻沒有寫事情如何告一段落,寫了戀愛實境節目開始錄製卻沒有寫到殺青,本書故事的敘事不僅是虎頭蛇尾,甚至是沒頭沒尾。
混血兒,因為想要變成另一個種族而改變外在的人,因為想要對抗種族歧視而提出質疑或甚至採取以暴制暴行動的人,這些登場人物像是遊魂,在本書故事中飄進飄出,好像說了什麼,但實際上卻是語焉不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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