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推理小說家松岡圭祐的長篇小說作品,以北韓的政治經濟情勢與社會生活現實做為背景,講述一起發生在平壤市外之郊區的殺人性侵案件,其真相如何在歷經相當時日後得以水落石出。作者筆下所描述的前述案件調查過程,充滿了欺瞞與操弄,而之所以要重啟前述案件的調查,除了是要釐清案情並讓真正的犯人自白其罪行外,也是要確認被指派進行案件調查的保安員,即本書故事的主角,是否有受到其父親的影響而有反體制與政治不正確的思想。
在本書故事中的北韓,不是做為用來向其他國家進行政治宣傳之樣板、住著享盡資源之權貴與富人的平壤,而是生活條件貧困、住著階級身分不佳者的村落。本書故事的登場人物不是用思想箝制與恐怖統治來維繫權力的獨裁者或既得利益者,而是掙扎著與自己因為階級身分不佳而遭遇種種不公平對待之命運共處的人們。一直有所轉折的本書故事情節,所描述的其實是主角像是隻實驗用白鼠,在虛假證詞以及案件關係人個個演很大的情況下,被其他人的設局所反覆擺弄的過程。前述特質加總起來,讓本書故事產生一種獨特的異國風情,即使作者寫得是點到為止而不夠深入,甚至有些部分是帶著偏見與誇飾,但是本書故事讀起來卻還是有些引人入勝的魅力,因為本書的謎團事件被書寫得很政治,所有的線索、證據與證詞都可能是被捏造出來的謊言,並讓主角調查與推理的結果都像是很不牢靠的海市蜃樓,隨時可能被推翻。然而,成也蕭何、敗也蕭何,不牢靠的海市蜃樓卻也讓本書故事的敘事情節變成是無所牽引的漂浮,太過頻繁的轉折讓人讀來感覺疲乏,到頭來許多故事裡的關鍵人事物都是虛假,也會讓人讀來感覺淺薄而空虛。
階級身分是本書故事裡很重要的敘事元素,甚至成為主角在故事中面臨道德兩難抉擇的基礎。一種以最大力道進行控制、也以最大力道去進行差異化與隔離的社會制度,讓人從出生就要去承擔其父親人生的好壞,也讓人必須小心翼翼活在整體社會所定義出來的狹隘框架之中,不能讓自己犯下錯誤,以免讓自己與家人跌落不幸深淵。在本書故事中,主角發現如果自己將父親定罪,就會讓自己與妻女被歸類成更差的階級身分,進而生活會更加艱辛困難,但如果把罪名加諸在已自白犯罪的他人身上時,會讓另一個原本已經不幸的家庭變得更不幸,同時也會讓正義無法被伸張。這樣一個道德困境隨著故事情節的再度轉折,變成只是一個測試主角的設局,進而讓主角曾經背負之無比沉重的心理負擔,突然變成只是其他人所設計虛構出來的幻象,是請君入甕的陷阱。面對這樣轉折所帶來的衝擊,主角所感受到的不是如釋重負(也不可能是如釋重負,因為主角在那一刻已經確定會因為父親的罪行而被歸類成相當糟糕的階級身分),而是一種在感覺虛妄與荒謬後所會進一步感覺到,先是憤怒夾雜不安、再來是無力混雜悲愴的負面情緒。這樣的負面情緒也讓主角對區別階級身分之社會制度的想法從懷疑進階到批判,但即使如此,主角仍然還是無法可以脫出眼前跌落地獄的悲慘命運,除非其逃離這個其出生後就未曾離開過的祖國。
在本書故事的一段詭辯裡,有這樣一個論點被提及:不平等、階級、貧富差距、因為性別而產生的權力宰制關係、甚至是人權侵害等,就算在號稱是民主社會的國家裡依然會發生或存在,而人類社會不論在哪裡都其實沒有那麼進步,即使在中央集權的國家問題可能是較為明顯與嚴重,但是在所謂的民主國家中,問題也有可能只是變成隱性而沒有被多數人所察覺或認知到。然而,人性是否能夠完全進化到不自私貪婪、不殘暴醜陋,或許是個答案可能不太樂觀的問題,但是因為得不到將問題澈底解決的方案就不再嘗試解決問題,連追求一絲一毫的進步都不願意,只是合理化與常態化眼前的不公不義,或許是個會讓人類停止進步的可怕腐敗思想。
作者最後讓可以說是設局擺弄主角之主謀或主要執行者的角色人物,一瞬間改頭換面成為好人,並協助主角及其家人展開脫北的危險旅程,對自己來說,這樣的情節設定像是硬要給陰鬱的故事一個好像有點光明與希望的可能結局,其實讀來有點勉強與畫蛇添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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