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年1月30日 星期日

おわかれはモーツァルト

日本推理小說家中山七里「岬洋介シリーズ」的長篇小說作品。可以說是用量產的速度在創作小說的作者,至今已經發展出數個不同的系列,而不同系列作品的世界觀逐漸交流與融合,各系列作品的主要登場人物也會在其他系列的作品中出現。為了讓個別系列的世界觀及其設定能被用來持續發展出新的作品,拓展世界觀的深度與廣度,以及增加設定的彈性,或許是必要舉措。而透過讓不同系列的敘事脈絡彼此交織、形成網絡,來增加個別系列的延展性與擴充可能性,或許是如作者一般、手握多個系列作品的量產作家,所可以採行的最適方案吧!

只是,被稱為「どんでん返しの帝王」的作者,或許因為量產的緣故,個別作品的敘事好像已經出現模組化或樣板化的現象,彷彿就是將一個有人被殺害的謎團事件,放入一個觸及一些社會議題的敘事情境中,然後再讓登場篇幅不多、不在原本嫌疑人名單裡的某人成為凶手。這樣讀來已經逐漸會讓人有種即視感的敘事架構或情節展開,如果再加上不同系列作品之間的區隔逐漸淡化或模糊,則或許之後作者的作品會越來越無法帶給自己驚喜或甚至驚豔的感覺吧!

在本書故事中登場的被害人,是一個行事作風引人非議,甚至對他人造成傷害的惡質記者,其透過捏造不實的醜聞,向藝人或名人勒索,這樣卑鄙貪婪的作為,甚至讓其所勒索的對象,因為承受不了壓力而選擇輕生。眼盲卻天賦異稟的鋼琴家成為惡質記者的下一個目標,在鋼琴家即將舉辦以彈奏莫札特作品為主的巡迴演奏會前夕,惡質記者蓄意捏造鋼琴家是偽裝眼盲之醜聞來要脅鋼琴家,進而讓鋼琴家在首場演出中表現失常。而後惡質記者的遺體在鋼琴家私人練習室中被發現,間接證據顯示記者可能是在黑暗中被槍殺,而只有眼盲但聽覺敏銳的鋼琴家可能可以在黑暗中精準用槍射中死者。為了洗清鋼琴家的嫌疑,曾經在國際大賽一起出賽的系列作品主角,特地前來協助調查與釐清案情,並在最後指出凶手的真實身分。

作者用了不算太少的篇幅在描繪鋼琴家演奏的狀態與心境。雖然有在國際大賽獲勝的經歷,但是眼盲鋼琴家對於自己所欠缺的東西以及他人對自己的付出,還是懷抱著複雜的情緒與感觸。作者讓眼盲鋼琴家在演奏的過程中突破自我也解放自我,雖然戒慎恐懼也小心翼翼,但是卻也在不斷克服難關的同時表現出過人才華與個人特質。前述描繪或許與謎團事件的鋪陳並沒有太多直接或必要的關聯,也就是說,作者所書寫出來的鋼琴演奏場景,就推理小說來說只是裝飾,頂多有助於讀者瞭解登場人物性格,但是卻無助於鋪陳出線索、誤導讀者或製造懸疑氛圍。不過,雖然前述描繪對於本書故事做為一本推理小說來說是有些多餘,但是卻還是讓本書故事增色不少,特別是當本書故事做為一本推理小說來說其實表現得並不出色時。

因為事件發生在眼盲鋼琴家的練習室中,所以一開始會被警方懷疑的登場人物就會是鋼琴家身邊親近的人,包括鋼琴家本人、其母親、其經紀人與其鋼琴老師,而這些人都因為惡質記者的作為威脅到鋼琴家的事業發展,所以有動機犯案。然而,讓屍體在練習室中被發現,又刻意在黑暗中把人殺死,這樣擺明就是要讓眼盲鋼琴家被懷疑,而如果所有嫌疑人都是與鋼琴家親近的人,則這樣的布局未免太過矛盾。因此,當自己察覺到凶手應該不是原本在嫌疑人名單上的登場人物時,就會進一步發現剩下的可能選擇其實相當有限,再加上作者所設計出、讓凶手可以在黑暗中殺人的手法太過「樸實」,最後就讓自己無法給予本書故事的謎團設計太過正面的評價。

2022年1月24日 星期一

新しい世界で 座間味くんの推理

日本推理小說家石持浅海「座間味くんシリーズ」的新作,收錄有同樣設定且敘事時序有連續性的7篇短篇小說。曾經發生過的劫機事件,當時被挾持為人質的女嬰,在長大成人後,與當時一名試圖要跟犯人斡旋來救出自己、現職為上班族的男性乘客,以及當時在機場任職而同在案發現場的警察,會定期聚餐來關心彼此近況,其在席間或會聊到一些發生在日常生活中、讓人感覺困惑不解的狀況,而此時上班族便會以「安楽椅子探偵」的姿態,僅依據在席間對話中被轉述出的資訊,便能為前述狀況做出一番解釋,即使這個解釋無法確定其真偽,但卻具相當說服力。前述三人所討論的謎團,並非凶手刻意故布疑陣的殺人事件,甚至算不上是有被害人存在的犯罪事件,反而多半是「日常生活之謎」,是某個人物看似不太合乎常理的行為舉止,但背後其實是有不為人知的苦衷或隱情,或是某個已經發生且塵埃落定的事件,但其實牽涉其中的當事人或許並沒有表面上看起來的單純,是耍了一些小心機或另有盤算。

舉例來說,在〈場違いな客〉中,女性一個人穿正式套裝來到露營地從事露營活動,在其他人眼中看來會覺得是自找麻煩的奇怪行徑。然而,經過前述三個登場人物提出各種假設後再自行推翻的辯證,最後上班族提出聽來合情合理的解釋,即女性不在乎他人眼光,也不在乎便利性,怡然自得地穿著套裝來露營,其實是要緬懷過去曾經發生的同樣狀況,雖然當時身邊有現在已經見不到面的人相伴。〈お揃いのカップ〉鋪陳出另一個讓人困惑不解的狀況,即在同一個職場中,已婚的中年女性員工以及資歷尚淺的年輕男性員工,兩人是同一部動畫作品的粉絲,卻不避嫌地使用有著動畫作品主角圖案的對杯。然而經過一番討論後,上班族的長子就兩人的關係做出可能且不複雜的解釋,指出其或許只是前輩用對方也熟知之動畫作品的人物與情節,向後輩傳遞有著鼓勵與期許意涵的訊息。

另一類的故事,即描述三個登場人物透過對話,就已經塵埃落定的事件提出讓人對該起事件會有更深一層認識的說明,則是以書名同名作、〈雨中の守り神〉、〈猫と小鳥〉等為適例。在書名同名作中,沒有多餘的責難或爭執便與外遇的丈夫離婚的女子,到了新的城鎮有了自己幸福美滿的新生活,但反觀其前夫卻因為毆打扶正的小三以及挪用公款來投資而自毀前程。上班族對於這起看似頂多讓人有些感觸的事件提出自己的看法,指出妻子其實已經察覺到丈夫在玩火,所以用了一些手段讓自己可以趨吉避禍。〈雨中の守り神〉敘述富二代自行創業,其無人機產品竟意外被用來協助警方逮捕闖空門的現行犯,而這起看似美談的事件,卻被上班族點出其背後存在富二代父親及女友的共謀,只是對父親來說整起事件是個未能產生預期效果的失敗。〈猫と小鳥〉講述原本對於會偷跑到其機車上的貓相當反感的機車愛好者,因為解決了偷偷飼養貓之女性飼主所遭遇的緊急狀況,最後竟然與飼主結婚,而這段讓人有點抓不到其發展脈絡的關係,被上班族指出其實都是機車愛好者的計謀,而女性飼主則可能是陷入外人所料想不到的困境。

本書各篇故事有趣之處或在於,作者用一起很特別的劫機事件,把原本不太可能有所交集的三個登場人物湊在一起,並設計出可以一再反覆發生的場景,讓登場人物在其中就各個虛構事件進行像是推理遊戲般的討論與辯證。各篇故事的時間是一直在進展的,在劫機事件發生當時還是嬰兒的女子,從在第一篇故事裡剛成年,到大學畢業考上公務員,再到與上班族長子結婚,作者透過時間的流動趕來讓故事讀來會感覺多一些現實感,雖然其所書寫出來的對話充滿虛構與想像的氣息。

2022年1月19日 星期三

不協和音3 刑事の信念、検事の矜持

日本推理小說家大門剛明「不協和音シリーズ」的第3部作品。一人為警察、另一人為檢察官的兩名主角,因為兩人曾是警察之親生父親過去涉及冤案,被冠上「冤罪刑事」之不名譽稱號,所以兩人在不同的家庭中成長,有了不同的姓氏,同時也對其他人隱瞞兩人是親兄弟以及是「冤罪刑事」之小孩的事實。過去冤案的真正犯人是誰,是身為警察的哥哥持續探求的真相,也是系列作品的最大謎團。然而,在本書故事中,前述謎團的真相最後水落石出,身為檢察官的弟弟也即將被調動到其他地方任職,這是否意味著系列作品已完結,而如果作者還打算繼續運用系列作品的設定來發展出新故事,則其會如何描寫表面上不對盤、實際上卻仍維繫著兄弟情誼之兩名主角間的互動,或許也讓人好奇。

在本書中,主角在遂行其職責的日常中遭遇數起事件,而這些事件的案情雖然不能說是非常複雜,但卻都存在著一些隱情需要主角去揭露出來。本書各篇故事所鋪陳出的事件及其隱情,或許可以說都是比較偏向涉及人情世故、有現實感的事件,相較於其他推理小說追求讓讀者耳目一新、挑戰讀者常識或想像的謎團事件設計或敘事情節展開,或許讀來會有一種質樸無華的感覺。另一方面,作者在本書各篇故事中,還是用了較多篇幅在書寫主角對於父親過去所涉冤案之真相的調查,所以其在單篇故事中可以用來描述個別事件的空間就受到擠壓。然而,雖然沒有寫出讓讀者感覺意外或甚至感覺受騙的敘事情節轉折或翻轉,但是作者所書寫出、存在個別事件背後的隱情,自己讀來覺得還算有趣,也可以啟發一些想像或省思,只是因為作者受限篇幅,鋪陳或描寫得沒那麼細膩或深入,反倒讓自己感覺有點可惜。

例如,在〈メドゥーサの証言〉中,目擊縱火案現場的小學生聲稱,縱火的人在其手臂上有刺青,而這樣的證言讓警方有機會證明,目前所偵辦之案件,跟先前所發生的連續縱火案件,都是警方鎖定的調查對象所為。然而,小學生所描繪出的刺青圖案,雖然用文字描述的話,是跟被鎖定調查對象的刺青圖案一致,但是卻在圖案的細節上有所不同,而檢察官弟弟便據此推論出,小學生所目擊到的人並非被鎖定的調查對象,而目前所偵辦之縱火案件的犯人另有其人。或許是人都可能會有先入為主的偏見,所以會被影響或影響別人去做出,其實是偏離事實的陳述。在故事裡登場的小學生,其記憶像是被改寫般地加入不實的資訊,而在現實生活中,是否我們也會三人成虎地成為不實資訊的製造者或散布者,只是因為我們認定的事實其實是被偏見所扭曲?

一起因為煞車被破壞而發生的車禍,被害人宣稱目擊到,因為施加暴力而不應在其身邊出現之丈夫的身影,而主角著手進行調查後卻發現,丈夫先前也曾做出在約會過程中對對方施加暴力的行為,而這次破壞煞車的行為,其實是丈夫先前犯行之被害人家屬所進行的報復,雖然因為誤會而殃及池魚。〈かすり傷〉所描述的故事會讓人去思考,人對於自己的錯誤行為能有多少悔意,而又要有多少的悔意才是適當等問題。

而〈足跡〉則是提出了另一個問題:旁觀事件發生的人,是否真的有辦法可以確知,事件當事人的想法,以及事件是否真如自己所認為看到的樣子,自己又是否看到了事件的全貌?幫忙照顧妻子的人看起來像是要偷丈夫的皮夾,但其實其只是要把被妻子拿走的皮夾物歸原處而已。然而如果無法解釋妻子為何要拿走丈夫的皮夾,則前述主張便無法被相信或接受。雖然在故事的最後妻子之所以會如此做是有充滿感情的理由,但是在現實中,或許有時候人對於解開加諸在自己身上的誤會是相當無能為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