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年9月27日 星期二

越境刑事

日本推理小說家中山七里的作品。作者展現其創作企圖心,挑戰一個對自己來說是不容易處理的題材,特別是作者還自我設限或考量現實地維持了,其過往作品或為了滿足讀者對通俗娛樂小說所抱持期待、或為了要符合出版社商業考量而慣常有的「體例」,例如300頁上下的篇幅、10人左右的登場人物等。於是自己對於該如何評價本書便有了些許遲疑或斟酌,無法決定該認為作者是敘事功力頂到了玻璃天花板、作者只求量產而不在乎品質、還是不宜用放大鏡去檢視通俗娛樂小說的表現。不過至少可以確定的是,本書應該不會有簡體中文版,雖然作者是對於新疆人權問題表現出明確政治立場,還是只是抓一個時事來穿鑿附會出具話題性與爭議性的故事,就不得而知了。

在日本境內發生維吾爾人留學生被殺害的案件,女警在展開調查後發現,整起案件是中國公安人員的所作所為。同樣旅居日本的被害人女性友人,因為其丈夫參與爭取維吾爾人人權之活動而被綁架並強行帶回新疆,而這讓女警與其部下決定前往營救。本書故事之敘事發展至此出現重大轉折,女警在新疆被中國公安人員活捉並囚禁在集中營,一開始是被刑求逼供,而後則是被剝奪人性尊嚴地暴力對待。僥倖撿回一條命的部下,在機緣巧合下接受主要在阿富汗境內活動之武裝組織IS-K的幫助,成功攻入集中營並救出女警等人。

對自己來說,前述敘事前後段風格與場景轉換的斷裂與牽強,是本書故事最為粗糙之處。相較之下,本書故事在細節上的荒謬與不合理已經不是問題,因為其敘事從鋪陳出維吾爾人留學生是被誰所殺與為何被殺之謎團的懸疑推理劇,急轉直下變成描寫女警被剝奪自由與尊嚴、遭受不人道對待的血腥暴力劇,這樣敘事情節展開實在有點太過沒有脈絡與章法。好像一齣連續劇因為收視率不好而中途換了編劇,本來應該是要寫讓人得知其身分後會大吃一驚的凶手,變成寫讓人會批判其存在的思想箝制與人權侵害,這樣硬是把應該是兩篇故事的敘事情節串在一起,自然是無法把所有細節都處理得當,許多轉折都只能便宜行事地草草帶過。

被稱為「どんでん返しの帝王」的作者,或許是想要維持其寫作風格與名聲,所以在本書故事結尾,其還是安排一個意圖讓讀者感覺意外的敘事情節轉折,即中國公安人員之所以要殺害維吾爾人留學生,其實是出自個人歹毒的私心。然而,把所描述事件從被政府組織包裝成民族大義的犯罪,拉回到個人利用政府組織力量所進行的犯罪,其實有點突兀而牽強,不僅作者沒有妥善地在敘事展開過程中把線索鋪陳出來,如此做也讓本書故事反派人物的形象變成只是一個卑鄙小人,而讓人無法藉以省思,存在集體意識與個體價值之間的可能矛盾衝突。不過必須補充的是,前述評價也不是完全非黑即白,因為作者讓反派人物有了卑鄙而陰險的特質,或許也會導引人思考,打著理想或信念大旗在做壞事的人,並不一定就是完全相信那個理想或信念,而是懷著鬼胎在盤算著個人得失。

或許人是因為已經被洗腦到去認定,如果一旦意識形態被推翻,則個體存在價值也會被消滅,所以其會為了要維護意識形態不受攻擊或挑戰,而去傷害不相信該意識形態的異己。也或許人因為太需要被認同或肯定,所以一旦有人給出一個可以用來證明其價值、甚至讓其覺得強大的論述,其就會將之奉為圭臬或甚至當成真理。又或許期待人可以設身處地從別人角度出發來思考個人價值觀差異,尊重而不干預有所不同甚至有所衝突的意見,本來就是一種奢望。因此好像可以理解,為何有人會相信獨裁,相信有一個人可以全知全能到引導所有人走向幸福,甚至相信所有人所認為的幸福是可以只有一種樣貌。

2022年9月17日 星期六

祈りのカルテ 再会のセラピー

日本推理小說家知念実希人的作品,為「祈りのカルテシリーズ」的新作。本書故事是由3篇敘事情節可各自獨立之短篇小說所組成,並持續使用系列作品前作的設定,講述身為實習醫生之主角在醫院各科實習時,為所遇到的病人解決其所面臨的人生課題。

然而,或許是因為在前作中主角已經完成實習,而作者想要讓本書故事在敘事時序上接續前作,也或許是因為作者想要讓其不同系列之作品,藉由登場人物的交流來連接成更廣闊的世界觀,所以作者在本書3篇故事的前後與中間過場,加入主角與其他系列作品登場人物共飲場景的描述,並藉由對話,讓主角回憶起其過去在實習時所發生的事,也就是3篇故事的敘事內容。這樣裝飾價值大於實際作用的敘事手法,雖然不至於讓人讀來感覺牽強或不自然,但還是有點畫蛇添足,而讓人讀來感覺,作者或許只是虛榮地想要展現,其作品已經多到可以構築起複雜世界觀而已。

本書故事所敘述的謎團,都不能說是涉及情節重大或甚至殘暴的犯罪,而是涉及人類複雜細膩的情感或幽微隱晦的心理。由於作者可以說是以其有醫療專業背景來做為賣點,所以其所書寫出的謎團事件,一定會讓設定是從事醫療工作的主角,在解謎時可以展現其醫學相關知識,甚至是讓主角就算具有能敏銳洞察人性心理的特殊能力,但如果沒有相關專業知識,也可能無法看穿謎團背後的真相。然而即便如此,作者筆下的謎團事件在本質上還是牽涉到人心的曲直,是因為人有無法坦白的秘密,所以才會遮遮掩掩地做出一些讓人無法猜透其真意的事情。

舉例來說,在〈救急夜噺〉中,一個因為失去意識而被送進醫院急診室的男子,跟身為實習醫生的主角坦承自己曾是黑道,坐過牢,現已金盆洗手。主角嘗試找出男子失去意識的原因,發現罹患糖尿病的男子是透過注射胰島素來控制血糖值,為其製造出需要住院的理由。然而男子為何如此執著要住院的理由,不是為了要向任何人尋仇,也不是為了要從任何人身上獲取什麼利益,而是為了想見已斷絕關係多年之母親。男子是用了什麼方法讓醫生一時之間找不出其失去意識的原因,相較於其是為了什麼才極力想要留在醫院裡,或許並不是整個謎團事件的核心,因為作者就男子這個人物所描繪出的特質,並不只是一個糖尿病患者,而是一個因為誤入歧途而失去許多、雖然是咎由自取但有值得同情之處的人。

相較起來,或許〈二十五年目の再会〉是一篇比較有短篇推理小說之典型敘事元素在其中的故事,因為其敘事情節涉及一起冤案,而雖然主角一直強調其不是在推理小說中登場的偵探,但最後其還是運用其所具備的醫學知識,為發生在25年前的懸案找出真相。主角基於曾在特定空間裡工作的人都罹患相同病症的事實,推論出在該空間中應該存在著石棉這個物質,進而找到藏著當年贓款的密室,也據以證明現正接受安寧緩和醫療的病患當年並未犯下強盜罪行。不過如果故事只是說到這裡,或許就不夠懸疑或曲折,所以作者在收束敘事時又加入了一個很大的情節轉折,即讓從小並未見過生父的主角,猜測出病患的真實身分並在其生命結束前與其相認。雖然作者受限篇幅沒有把登場人物的心情寫得細膩深入,但是作者至少試圖跳出推理小說的框架,而在本篇故事中加入身世之謎這個肥皂劇常見的敘事元素。

〈割れた鏡〉一開始描述一個看似因為有「醜形恐怖症」之問題而一再接受整型手術的女藝人,曾經與雙胞胎妹妹組成偶像團體,但卻因為醜聞而解散,還因為拖累到妹妹的演藝事業而被妹妹惡言相向。然而女藝人執意要讓其容貌不再和雙胞胎妹妹神似的真正原因是,希望能與妹妹有所切割,不要讓其醜聞再拖累到妹妹。為看似自私或有惡意的行為寫出一個有人情味的動機,或許是本系列作品的特質。

2022年9月11日 星期日

終活中毒

日本推理小說家秋吉理香子的作品,收錄4篇以生命即將走到盡頭之各種可能樣貌為題材的短篇小說。雖然看似作者選擇了頗具新意的題材,也很有創作企圖心地想要把謎團事件跟人類面對即將死亡之種種情緒牽連起來,但是對自己來說,作者在本書各篇故事中所鋪陳出的謎團有些過於簡單,不夠懸疑也無法導出讓人意想不到的結局。

不過,即使本書各篇故事可能不會成為日本推理作家協会賞短編部門候補作,但這並不表示本書各篇故事讀來會讓人感覺是老調重彈或陳腔濫調,而是會給人一種新瓶裝舊酒的感覺。或許應該這麼說,雖然所敘述之謎團事件的背後真相好像可以被猜想得到,但是在閱讀本書各篇故事時卻還是會有所期待,因為作者會運用死亡即將到來的設定為敘事增加變化。且即使都涉及即將到來或已經發生的死亡,但4篇故事的調性或風格都有所不同,而這也展現了作者不受限於框架的想像力。

舉例來說,在〈小説家の終活〉中,一個連周圍的人都認定其創作生涯已經走到盡頭的小說家,因為過去的因緣而暗自嫉妒甚至怨恨著靠著寫作名利雙收的文壇同儕。一開始名氣跟銷量都較好的小說家,因為資料蒐集需要而邀請同儕一起旅行,但之後小說家所寫出的作品,內容竟與同儕即將出版的新作相似,且因此無法出版,之後小說家便一蹶不振。功成名就的同儕因病辭世,小說家在其遺物中選擇文書處理機做為紀念,卻因而取得同儕來不及發表的傑作。一度要冒名發表前述傑作的小說家,在得知這是同儕在死前刻意做好的安排,為了是要彌補其間接造成小說家無法繼續寫作的遺憾,小說家最後還是讓前述傑作以同儕名義發表,但是卻也寫出了久違的新作。雖然在閱讀過程中可以預期,檔案留在文書處理機內一定不是個偶然,但是讀到作者對小說家在文壇載浮載沉之經驗與心境的描寫,還是覺得頗為有趣而新鮮,甚至可以觸發一些省思。

〈SDGsな終活〉則是一篇風格與其他篇較為不同的故事。從事醫療相關工作的男子,其實都在物色富裕但孤獨、已經被宣告來日無多的女子做為目標,打算與其結婚並在其死後獲得遺產。當男子順利與眼前的目標結婚時,這名罹患絕症的富有女子卻決定要開始過著永續生活並對社會做出貢獻,而或許因為是過著健康無負擔的生活,也因為新藥被開發出來,女子的身體狀況好轉,如此讓男子焦急不已,甚至決定下手謀殺女子。然而早已看破男子計謀的女子,最後反將一軍,甚至找到可以完美毀屍滅跡的方法。故事就在這裡結束,殘留讓人感覺有些不舒服的餘韻。

雖然是諧星卻無法靠著演藝工作維生,與曾同為諧星的女子結婚並有了女兒,罹癌這個突如其來的打擊打亂了其原本經濟狀況雖不寬裕但還算幸福的生活。在〈お笑いの死神〉中,前述諧星打算在死前拼最後一次機會,使盡渾身解數創作段子,要在搞笑大賽中脫穎而出。在比賽現場,諧星看到觀眾席中有個全身黑衣、臉上毫無笑容的男子,以為其是傳說中的搞笑界死神,讓其笑出來的諧星就會死亡。最後諧星在決賽時因為身體已不堪負荷而死在舞臺上,即使沒有奪得冠軍卻還是留下會被別人記得的故事,而那個被其認為是死神的男子,則是其幾乎未曾謀面的生父。死亡一定會帶來遺憾,即使在生前做了多少準備,人算不如天算的事還是會讓人無法面面俱到。只是死者的遺憾對於活著的人來說,卻可能是美麗而溫暖的回憶。

〈最後の終活〉則是講述,在老婆死後而開始出現失智症症狀的老人,遭遇到偽裝成其兒子來詐欺與竊取財物的惡徒。後來警方逮捕了前述惡徒並告知老人真相,而老人才想起其透過遺忘來逃避面對的真相,即其因為無法接受兒子的性別認同而與其斷了聯絡。最後兒子以女性樣貌回家,但這是否只是老人因爲生病而產生的妄想呢?

2022年9月10日 星期六

ecriture 新人作家・杉浦李奈の推論 VI 見立て殺人は芥川

日本推理小說家松岡圭祐以年輕女性小說家為主角之系列的第六部作品。

在本書故事中,作者藉由登場人物們的對話,提出了一個疑問,即為何在推理小說中登場的凶手要大費周章地進行「見立て殺人」?如果在解開謎團時沒有給出能說服得了讀者的理由,則所鋪陳出的謎團事件就只是一場故弄玄虛。

作者的前述提問也是在宣告,在本書故事中之所以會發生「見立て殺人」,絕對會有一個合理的理由。於是,作者藉由主角的推理,說明凶手之所以將芥川龍之介的短篇小說〈桃太郎〉放在遺體上,是希望提示其母親為何其要殺人的動機。而凶手之所以殺害被人說長得像猴子的街坊鄰居以及附近人家養的狗,則是除了要湊齊〈桃太郎〉的登場人物外,還因為既然已經有了不在場證明,就順便把看不順眼的人都一併處理掉。然而,這樣扭曲而迂迴的心思,除了說是被家庭教育所影響而產生的性格偏激外,好像不太能用較平庸或普通的生活經驗去理解或想像。因此,作者挑戰為不尋常的「見立て殺人」構思出尋常的動機,其結果對自己來說並不能算是成功,即使作者充分發揮其想像力,讓本書故事情節轉折得讓人意想不到卻讀來感覺有趣。

本書故事有一個特質是,有許多異質的敘事元素揉合在其中,但卻讓人讀來沒有生硬或牽強的感覺。作者透過主角的省思以及主角與其他登場人物的討論,闡釋了一個其實有點艱澀的議題,即如何去解讀一篇故事所要傳達的意義,是應該望文生義,還是應該嘗試與寫故事的人心意相通。或許作者還是認為一篇故事會有一個正確的意義,所以其讓主角告訴凶手,凶手認為芥川龍之介的作品是在批判所謂「毒親」,這是凶手因為戴著有色眼鏡而導致出的誤讀,芥川龍之介在創作當時,想要透過作品傳達的訊息是反戰。解讀文學作品的意義,像是作者透過主角在賣弄知識,又像是在書寫論文或在課堂討論中發表意見,但是作者將之放在本書故事中,卻不會讓人讀來感覺勉強、生硬或枯燥,反而成為本書故事所鋪陳出之謎團事件的一個重要部分。

在本書故事中,「毒親」的課題是一個關鍵的敘事元素,卻又很恰到好處地沒有被過度深入地探究。主角的母親來到東京,希望主角回家鄉生活,而主角即使有著無法靠寫作維生而必須在超商打工、其從事不務正業的偵探工作遠比其小說家身分來得被人認同等煩惱,還是抗拒著母親所加諸的壓力。凶手的殺人動機來自其對雙親的不滿,但當謎團事件的真相被主角揭露時,凶手與其父母之間的關係是孰是孰非,作者並沒有透過任何一個登場人物的發言來做出多餘的批判或責難。作者讓跟主角一起揭露謎團事件真相的主角母親,最後決定尊重主角的選擇,或許就是在給「毒親」這個問題該如何處理或面對給出一個答案,即必須讓父母知道,其自以為的愛或教育,其實缺乏對孩子這個獨立個體的理解與尊重。

作者在本書故事中穿插了許多展現其知識或資料蒐集能力的敘事橋段,特別是對桃太郎故事的溯源以及對其版本流變的分析。桃太郎與猴子、狗、雉雞之間的關係是結盟還是主從關係,其實反映出日本軍國主義思想消長的時代流變,而將桃太郎討伐鬼的行動描繪成伸張正義還是師出無名,或許也反映了說故事的人衡量暴力是否為必要之惡的價值判斷。即使有相同的登場人物與類似的敘事情節展開,但是不同的故事版本反映了不同創作者的思想或意志,也反映了不同社會的主流意識形態。作者在本書故事中讓主角被警方請託來找出為何凶手要在遺體上留下小說文本,除了是要建構出讓人百思不得其解的謎團外,也是要帶出一個故事文本有多重解讀可能的課題,並藉此告訴讀者,任何一種版本的文本解讀都是價值選擇,也會導致不同的效果。

2022年9月4日 星期日

ギフテッド

日本小說家鈴木涼美的作品,為2022年上半期第167回芥川賞候補作。用一種也無風雨也無晴的平淡語調敘事,不書寫人際關係的矛盾或衝突,也不描繪登場人物內心情感的波濤洶湧,而是把所有可能的起伏或曲折、晦暗或苦痛,埋在偽裝成雲淡風輕之日常的不尋常中,讓讀者自行去想像、詮釋或甚至穿鑿附會。而雖然自己也很想說本書故事實踐了前述美學,但是到頭來卻還是不得不承認,本書故事就是粗製濫造的劣質品。

對自己來說,作者是在販賣其不太普通的過往經歷,而不是在展現其敘事手法或寫作功力。作者在大學就學期間曾經陪過酒,拍過愛情動作片,後來一度任職於報社從事記者工作,離職後成為作家,本書則是其第一部小說作品。然而,名校畢業卻做過具爭議性的工作,這樣的經歷並沒有幫助到作者,讓其把本書故事寫得更有深度,或者寫到只有經歷過的人才能描述到痛處的經驗。在本書故事中,登場人物的形象特徵或性格特質都是模糊而破碎的,敘事情節則像是縫著許多補丁的衣服,讓人已經無從得知衣服原本的顏色或樣式是如何。

本書故事主角因為母親的緣故而在身上留有嚴重的燒燙傷疤痕,只能用紋身來掩蓋,但是從事陪酒工作的時候又必須把紋身遮蔽起來。當主角母親因為生病而將不久於人世時,其搬來與17歲就離家獨自生活的女兒同住。讀者或許會也應該要期待,作者會盡力去描繪這樣一段充滿矛盾與無可奈何的母女關係,探討在死亡面前,愛與恨、埋怨或敵意是否都無足輕重,還是更難看開等課題。然而,作者不僅沒有用多少篇幅在書寫母女之間的互動,更讓母親像是一個擺設在舞臺上的道具,幾乎沒有發出什麼聲音,只有偶爾出現在別人對其所做出的描述中。身為女兒的主角好像沒有太多掙扎或抗拒,就接受了要陪母親走最後一段路的狀況,也沒有因為與母親期間限定的近距離互動,而重新審視其一路走來的人生或所身處的現實。讀者或許會困惑,明明是可以寫得深刻、細膩、甚至狗血灑好灑滿的題材,為何最後會寫得如此淺薄而貧乏?

同樣是從事特定行業工作的兩位女性,跟主角是會約見面喝酒聊天、互通消息的朋友關係,而其中一人選擇結束自己生命,雖然其之前偶爾會掛在嘴邊的想要去死,並沒有被其他人當真。前述死去友人會去牛郎店消費並與一名資深牛郎算是熟識,而主角在友人死後也與資深牛郎有了接觸,並發展出也說不清是深還是遣的關係。如果作者是想要透過前述敘事情節橋段來讓讀者更了解特定行業的形形色色,那只能說這樣的創作意圖是徹底失敗。因為作者筆下的人物及其言行舉止,讓人讀來感覺不太到生活感或溫度,所以也就無法帶著讀者走進他們的世界。作者並沒有太過深入地觸及登場人物的現實生活,所以讓讀者讀來或許會感覺這些登場人物就是沒有什麼在思考、也沒有什麼情緒地活著。然而,沒有寫到登場人物之七情六欲的小說,到底是希望讀者會從閱讀中獲得什麼樣的慰藉或啟發呢?

芥川賞的評審們到底從本書故事中看到什麼特質,會讓其將本書列為候補作?讓人讀來感受不到什麼情緒波動或情感流動,也窺探不到什麼不同生活現實的故事,是能獲得怎麼樣的正面評價?疏離而冷淡的母女關係,並不等於當事人就沒有對這段關係有什麼想法或感觸,也不等於不會被這段關係所折磨或糾纏。如果只是給一些支離破碎、膚淺平淡的敘述,就要讀者自行拼湊成結構完整嚴謹的敘事,並且想像存在其中的人性情感,則這樣的作者並不稱職,也沒有盡到應盡的責任。要做出有意義或有價值的留白,那至少要讓留白周邊的顏色鮮明而深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