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年10月17日 星期二

焔と雪 京都探偵物語

日本推理小說家伊吹亜門的作品。一開始閱讀會感覺本書應該會是一部所謂的短篇小說連作集,以曾經任職於警界的偵探以及體弱多病的豪門庶子、兩人在約莫是20世紀初期的京都共同創立偵探事務所為背景設定,講述透過前者負責調查而後者以安樂椅子偵探之姿進行推理之方式,解決一件件謎團事件的故事。然而,讀到第四話〈いとしい人へ〉時,便發現作者設下了一個發揮變奏與變速功能的敘事轉折,除顛覆前三話所鋪陳敘事外,更建構出一個主題來貫串全書,將各篇故事連結成一個有起承轉合的長篇敘事。當然作者之後還是可以運用前述背景設定,繼續創作出主角二人的冒險故事,但是自己會懷疑,作者有沒有必要去冒將本書故事完整性破壞、讓原本已建立之敘事風格庸俗化的風險,而硬要將本書發展成系列作品。

前述主題或許可以用出現在第五話〈青空の行方〉的一句話來代表:「事実に極力矛盾のしない、自分にとって都合のいい物語を創っただけだ」。出現在本書故事中的所有推理結果,都只是一個有可能是真實的假說,雖然言之成理,但是卻無法或沒有被證實或證偽。做出前述推理的人是出自個人私心並懷抱著無法說出口的情感。例如,本應以安樂椅子偵探之姿態為讀者揭露謎團事件背後真相的豪門庶子,其實其所推理出來的案情,或只是一種可能解釋,或甚至是對事實的刻意忽視或曲解。而豪門庶子之所以會如此做的原因,乃是因為要繼續在其所心愛但無法傳達心意的人面前扮演神探的角色,用讓對方感到意外的推理來維持其對對方的意義與價值。

因此,對在本故事中登場的安樂椅子偵探來說,「物語の無い死など、存在してはならないのだ」,其所追求的不是找出真相,而是創作出一個有戲劇張力但又還能與眼見事實相容的推論。當負責調查的偵探因為不忍看到當事人自責,而就案情提出一套不必然是真相的解釋時,安樂椅子偵探說出「鯉城の見抜いた真相が間違っていて、都合がいいって思った推理の方が正しかった可能性もある」,這樣的話不只是在安慰對方與正當化其過去作為,也是在其認知中跟對方拉近距離、讓彼此間羈絆更為深厚的一種象徵。兩人都是把感情放在事實之前,都是說故事的高手,並都曾用推理來迎合人心。

或許就是一場瞎子摸象的表演,人都是在說著自己所認知到與推論出的事實,只是差別在於是否對事實可能存在多種版本,以及自己為何選擇所說版本之理由等有所認識。當本書故事描述到,安樂椅子偵探在向讀者告解,其為了創作能吸引人之故事而排除其他可能或甚至扭曲了事實時,作者在其中所展現的不僅是其製造情節翻轉的想像力與敘事功力,還有向讀者傳達,其對人會如何認識與再現事實一事的見解。

若單從閱讀推理小說的角度切入,來評價作者所鋪陳出的敘事情節轉折,即二重解謎的敘事結構,則或許仍可說本書故事讀來感覺還算有趣。舉例來說,〈火中の蓮華〉講述負責調查的偵探協助一名女子擋掉積極向其表達愛意之男子的糾纏,但後來女子住家發生火災,而男子也在同日被發現陳屍家中,屍體則被火焚燒過。安樂椅子偵探表面上所做出的推理是,男子到女子家放火後,帶著現場火苗返家自焚,藉此實現兩人被同一把愛火焚燒的幻想。但其實安樂椅子偵探知道,前述推理有與案發時間無法符合的問題,同時凶手可能另有其人,但即使如此,其還是選擇做出有趣但可能不是最接近事實的推理。

同樣地,在〈西陣の暗い夜〉中,兩名死者是被強盜所殺而非殉情的可能性,被安樂椅子偵探排除,因為被強盜所殺只是場不幸的意外,但殉情卻是涉及人心的幽暗與曲折,是可以吸引負責調查之偵探的興趣,讓其肯定安樂椅子偵探有能識人所不能識之能力的故事版本。

沒有留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