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8月25日 星期日

転の声

日本樂團クリープハイプ主唱尾崎世界観的作品,為171回2024年上半期芥川賞的候補作。自己還算有在聽其音樂作品的樂團,其主唱斜槓小說家,所出版作品還二度被選為芥川賞的候補作,所以自己雖尚未讀過前一部候補作,但這次出於好奇,想確認一下作者的才華洋溢是到怎樣的程度,便購入本書閱讀。然而,與其說自己在讀完本書後確定了作者是否文采相較於其音樂才華毫不遜色,倒不如說自己開始好奇芥川賞的評審們是基於怎樣的標準或品味在挑選候補作。或許小說這個文體本來就是一個界線模糊、能海納百川地容許各種表現或體例的集合,但一旦只要是講述一件事的文字堆疊就能被稱為小說的話,那人類用文字敘事的獨特性與價值可能就有被消磨殆盡的危機。

要澄清的是,自己並非在否定本書做為一本小說的表現,而是對其表現所體現、芥川賞做為一個文學獎的指標意義或價值觀感到好奇。作者在本書故事中可以說是很巧妙地結合了,基於樂團主唱之親身經驗或觀察所為之創作,以及運用想像力來重塑特定領域之現實的虛構。面對把轉賣演唱會門票的行為認為是不道德或有害的主流價值,作者書寫出一種嘗試把轉賣行為所創造價差解讀為一種歌迷表現對歌手加價支持的對立論述,然後進一步去想像出一套虛幻但可以魅惑人心的商業操作模式。另一方面,作者也書寫出一個所屬樂團才剛起步但嗓子幾乎已經壞掉的主唱,一邊關注著歌迷如何評斷樂團的現場演出,一邊逐漸掉入經營門票轉賣事業的生意人用花言巧語所設下的陷阱中。

或許因為作者是貨真價實的樂團主唱,所以其筆下那個形象可能有部分是投射其個人經驗的樂團主唱,在本書故事中的言行或想法,就會讓讀者讀來感覺很有說服力與很真實,甚至會讓讀者去穿鑿附會一些作者在現實世界中的經歷,即使一切可能都只是作者的美化或虛構。而被說成是一種演唱會的進化型態,但實際上到底該如何運作卻曖昧不明的無觀眾演唱會,在作者筆下變成一個被各自表述的語彙,有人帶風向,有人競逐話語權,有人從中得利,有人則是吹破了牛皮。就像一個幾乎每首歌都無法唱得完整的主唱,歌迷買票參加其演唱會到底是想要得到什麼,這個問題很難是一個簡答題一樣,一場觀眾不用也不能到場的演唱會,其意義或價值究竟是什麼,可能也是一個只能以自言自語的方式回答,但答案無法驗證的難題。

然而,這樣的題材寫成一篇小說,讀來或會讓人感覺是一場膚淺而空虛的譁眾取寵。轉賣演唱會門票的行為是否可取,歌迷在社群媒體上如何表述其觀賞演唱會的經驗談,樂團主唱如何應對出現在其音樂生命中的危機,作者書寫這些敘事橋段,或許會一時讓讀者讀來感覺新鮮,但卻沒有太多餘韻可讓讀者品味,更不會有什麼觸發讀者去省思其生活的可能,因為這些敘事橋段所指涉的生活經驗,太過特殊也太過狹隘。

或許芥川賞的評審們,偏好新穎而冷門的題材,勝於透過敘事來反思現實生活或人性情感,所以書寫樂團的起落、流行音樂產業的光怪陸離等敘事情節的本書故事,就會受到青睞。然而,冷門或很看個人生活經驗的題材,不一定就要被寫得淺薄或虛有其表,如何讓不夠日常或不夠普遍的生活經驗,可以與多數人產生共鳴,或許才是考驗小說家的敘事功力。對自己來說,評審看到了本書故事的新穎,卻不計較其敘事內容不一定能為讀者帶來什麼觸動或啟發,這是一個與自己品味有所出入的價值選擇。

而自己不能認同評審選擇,主要有兩個原因。一是作者的文字沒有什麼美感,不僅敘事過於平鋪直敘,呆板而缺少變化,太多模仿社群媒體文字風格的段落更是在複製,人類語言使用的退化趨勢。二是作者所鋪陳的敘事展開,不僅結構破碎,甚至結束得有點雜亂而潦草。如果故事說得好不好已經不再重要,而寫小說也不需要被要求展現文字使用的能力,那小說的特質或價值在哪裡,可能值得深思。

2024年8月22日 星期四

サンショウウオの四十九日

日本小說家朝比奈秋的作品,為171回2024年上半期芥川賞的共同受賞作。根據書後所載之作者簡介,作者是一邊做著醫師的工作,一邊創作小說,在2021年以獲得林芙美子文学賞為契機開始斜槓小說家的人生,並於短短幾年間獲得數個文學獎後,在今年一舉拿下芥川賞。本書是自己第一次閱讀作者的作品,會購入閱讀的原因很單純就是因為其得了獎。在沒有事先做什麼功課,也沒有什麼過往閱讀經驗可以做比較的情況下,自己在讀完本書後,感覺個人喜好與評審品味之間的衝撞完全是傷亡事故的等級。

並不是不能猜想到評審給予本書高評價的原因,畢竟本書故事的題材相當冷僻卻新穎有趣,而作者在書寫此一題材是亦展現了相當豐富的想像力。不同於一般人印象中的連體嬰,本書故事的主角,雖然是身體相連的姊妹,但其並非僅是身體的一部分連在一起,而是把外表看來是一個人的身體,左右半邊均等地分成兩個人。所以在旁人看來,這對姊妹就像是在一個人的身體裡面住著兩個靈魂,雖然這個身體的左右兩邊並不對稱,甚至細看可以看出其是不同之兩個半邊身體的拼湊。姊妹們的父親及其兄長則是寄生雙胞胎,父親活在其哥哥體內,過了12個月後才被發現並從哥哥身體被分離出來,成為有獨立人格的個體。

這樣冷門、極端、非比尋常的題材,作者會用來與要來書寫出什麼樣的人生體悟或現實觀照,或許便會讓人有所期待,而作者的確也是有藉由其想像導引讀者去思考一些人生課題。舉例來說,姊妹面對無法擺脫彼此而只能共存的現實,即使旁人將其認知為兩個不同的個體,但其終將無法完全展現自主性與主體性,因為共用一個身體,所以無法完全獨立地過生活或做出選擇。然而,人是否真的會有達到完全獨立自主之存在的可能性,執著於追求自我是否只是一種青春期的叛逆或過於天真的妄想,或許是本書故事之敘事所能導引讀者去省思的課題。如果人不能離群索居,必須從社會群體獲取資源與取得對其存在意義的認同或詮釋,則純粹的獨立自主或許只是鏡花水月而已。

然而,很新奇與特別的題材,不一定就會被處理得很成功或很完善。書寫一個很多人寫過的題材,或許考驗作者從中翻出新意的技藝與功力,但是書寫一個沒人寫過的題材,不等於作者就可以不用拿出敘事的真本事。本書故事的敘事不只是結構支離破碎,作者在其中所鋪陳出的敘事橋段,不僅個別讀來會有不知道作者寫這個是要幹嘛的疑惑,就算從整體來看,也會有從這樣的敘事脈絡中找不太出其所是要傳達什麼的問題。作者要透過狀況特殊的連體嬰對其存在的省思告訴讀者什麼,或許已經是個很讓人困惑的問題,再加上作者選擇用來描述連體嬰遭遇的事件或情景,往往不太有趣,如此便很難讓人在閱讀本書時有閲讀是一件美好的事的感覺。

作者寫到連體嬰其中一人在身體不適的昏沈狀態下,想起小時候走進山林裡的經歷,也寫到兩人與家人一起送伯父遺體去火化,但父親卻因為遲到而無法看著伯父遺容與之道別。這些敘述橋段不僅內容淺薄、貧瘠而無趣,作者的文字也不太有什麼美感而僅僅是平鋪直敘,甚至淪於論理說教。連體嬰與其家庭或許會面對形形色色的困難,連體嬰尋求安身立命的掙扎或許也能寫成各種發人深省的敘事情節,但是作者在本書故事中所做出的選材,卻給人一種避重就輕、虎頭蛇尾、甚至匪夷所思的感覺。就算是受限於篇幅,作者或許也還是有其他更好、更有趣、更有深度與質感的敘事素材可以選擇,但是作者卻把本書故事寫得平淡而空洞,讓人讀來感覺通篇故事有點不知所云。到頭來,一個極端罕見的情況,在作者筆下變成一個不知道該去看什麼的故事。

2024年8月18日 星期日

バリ山行

日本小說家松永K三蔵的作品,為171回2024年上半期芥川賞的共同受賞作。書名所指涉的意義在故事內容中有被說明,即在從事登山活動時,不走登山步道等經過人為開發建設、安全性已被確認的路線,而是刻意走一些較荒涼原始、難度較高且風險較大的路線,或許是為了體驗拓荒冒險的感覺。這樣的登山活動自是會受到嚴厲批評,例如太過輕忽登山的危險性、毫無社會責任感地自曝風險等。バリ是バリエーションルート的簡稱,而所謂的變異路線或許有兩層意涵,一是與既定路線或官方路線不同的路線,二是特立獨行、標新立異的另類路線。因此,バリ山行或許是一種自我挑戰與自我實現,但卻也是一種不合群、自找麻煩與自以為是的活動。

本書故事的第一人稱敘事者任職於規模不大的營造公司,其轉職到這間公司的年資尚淺,在有妻女而年紀也不小的狀況下,對於工作是否穩定或許較容易產生焦慮感。部分原因是因為想維繫職場人際關係,敘事者參加了公司同仁發起的登山活動,開始感受到攀登郊山的美好,之後也順理成章地成為登山社成員。在一場結合退休長官歡送會的登山活動中,敘事者有機會接觸到在公司裡幾乎不與人交際的同事,也第一次認識並從事了バリ山行的活動。

長官退休離開公司,不僅象徵世代交替,更實質地帶來公司經營策略的轉型。接手公司經營的新社長,決定將公司有限資源都投入在與特定大公司的合作,僅承包該公司所發包的工程,並要求同仁不要再承接其他廠商的委託。然而,大公司的經營狀況並非總是一帆風順,承諾要發包的工程一再延期,在敘事者公司高層無法拿出有效應對策略的情況下,會裁員來降低成本的傳聞便開始讓公司人心惶惶。因為前述歡送會而讓敘事者對其生活產生好奇、會一個人從事バリ山行之登山活動的同事,因為總是獨來獨往,所以其他同事都不太清楚其工作狀況,其也因此在眾人預想之裁員名單中名列前茅。

假日一個人爬山,走不是公認或既定的登山路線,在職場上同樣不太配合公司的轉型策略,總是我行我素地忙著不被人看見或認知的業務,這個讓敘事者對其生活感到好奇的同事,或許就是體現了與群體格格不入的異類形象。看在公司其他人眼裡,這個異類不只是不合群,甚至有可能成為擾亂秩序的危險分子或害群之馬,所以其他人不理解也不想理解這個異類,雖然不至於做到排擠或霸凌的程度,但就是敬而遠之。個體在群體中能有多大的自由去追求變異性,能有多大的彈性空間去解釋群體賴以維持與運作的原則,或許總是一個難以量測或界定的尺度。異類或許可以不在乎他人看法而自得其樂,但是他人能有多大的寬容可以不去強加框架在異類身上?

經營者目光短淺、剛愎自用、以管窺天,卻還自以為見多識廣、雄才大略,以資源布局為名限縮公司發展的可能性,這樣一個人的選擇卻讓其他人變得無從選擇。當然,選擇的對錯或許是站在不同的立場就會有不同的評價,但是一個所做選擇會影響他人的人,如果總是活在小圈圈中或站在離地很遠的高處,沒有跟被其選擇所影響的人站在一起,那麼其所做出選擇很難不被受影響的人質疑或批判。敘事者的異類同事對新社長的經營策略提出異議,卻因此落得捲鋪蓋走人的下場,雖然異類同事所提出建言不一定是更好的選擇,但是聽不進逆耳忠言的上司或許也是器量過於狹小。

雖然限定合作的大公司一度經營狀況回穩,給了敘事者公司案子,但是好景不常,敘事者公司之後還是再度陷入困境。然而,不去反抗的人們,即使擔憂卻沒有什麼實質作為,還是得過且過地選擇留在這艘不知會不會沉與何時會沉的船上。敘事者擔心異類同事辭職後的出路,但是其又為其人生做了什麼?

2024年8月11日 星期日

にわか名探偵 ワトソン力

日本推理小說家大山誠一郎的作品。主角雖然任職於日本警視庁捜査一課,但並非具過人推理能力的破案奇才。做為一個常常在非執勤期間遇到殺人案件的警察,主角所具備、名為「ワトソン力」的特殊能力,就是誘發在案發現場的人們去發揮出其平常不會有的推理能力。這樣的設定製造出一個敘事樣板,也就是在每次主角遭遇到事件後,在場的嫌疑人們便會輪番上陣說出其推理,然後再一一被其他人反駁或推翻,直到最後真相被揭露。因為主角的能力,所以嫌疑人們個個都成了偵探,也都積極參與推理競賽,而主角就只是等著收割事件真相水落石出的結果。在自己看來,這樣的樣板其實對作者來說是限制與挑戰,因為作者必須構思出對其案情之想像可以一再被翻轉的謎團事件,同時又要讓敘事樣板的一再被使用是一種有變化的增生,而非老調重彈的複製。

作者嘗試讓前述敘事樣板的一再使用不會變成只是複製的手法,在自己看來是將個別事件的情況設計與描寫得浮誇而超現實。如果敘事樣板的使用是為了書寫出推理競賽,則洞察人性、針砭時弊等都不需要在故事裡面出現,一個想像出來的謎團與複數個讀來感覺滑稽卻有趣的推理便已足夠。在故事中讓作者展現其創意與想像力的部分是,登場人物們所提出複數版本的推理,以及其基於論理邏輯來廢棄推論並導出答案的過程,所以作者只要鋪陳出一場紙上談兵的推理競賽即可,甚至讓論辯過程讀來讓人感覺幽默有趣、出人意料,遠比讓故事的敘事情節貼近現實或敘事結構嚴謹縝密來得重要。

舉例來說,〈屍人たちへの挽歌〉講述在放映殭屍電影的戲院裡,散場時觀眾發現門被封住無法進入,而在觀眾席中有人被殺害。在登場人物中誰可以攜帶用來封住門之鐵棒進場的問題,一開始引發了討論。然而,把門封住其實是死者不讓凶手逃出的行動,而凶手認知到如果承認其是把門封住的人,就可以不被懷疑是凶手,這樣的敘事情節翻轉便是該篇故事讓人讀來會感覺有趣與新鮮之處。凶手的犯案動機與選在戲院裡殺人,死者明知會被殺卻選擇用把門封住之方式來困住凶手而不是逃避,這種種有點荒謬或在情理上站不太住腳的敘事橋段,都只是作者所構築來讓推理競賽上演的舞臺背景。讀者要著重的應該是登場人物們就眼前狀況所提出的解釋,而不是其所看到的眼前狀況。

不過如果是這樣,則作者至少需要讓登場人物們的推理競賽是一場有論理邏輯的唇槍舌戰;若其所描述的論戰過程有牽強之處或破綻百出,則其所書寫的故事便只剩下插科打諢。〈二の奇劇〉講述因事故而停在半空中相隔不遠處的對向纜車,在兩個如同密室般的車廂中均有人死亡,而兩名死者竟是雙胞胎兄弟。一人自殺,另一人為保守祕密而請託他人結束其生命,這樣的敘事或只能說是想像力發揮到脫韁野馬程度的成果。本書最後一章〈五人の推理する研究員〉則對自己來說是畫蛇添足。該篇故事描述一群研究員為了研究其特殊能力而綁架主角,但敘事情節展開過於潦草而鬆散,感覺是作者粗製濫造的成品。在〈服のない男〉中,凶手為了掩蓋其誤殺的事實,便脫光死者身上衣服,並將赤裸的遺體移出案發現場,如此大費周章卻只是自找麻煩。

不夠貼近現實並不等於不有趣,或許最重要的是作者的幻想或妄想是否能自圓其說。〈電影パズル〉講述發生在擴增實境之遊戲中的殺人事件,在其中作者巧妙運用其所設定的擴增實境技術特質,來製造出可以在現場移動但不被發現的隱形人,這樣的敘事橋段就會讓人讀來感覺有趣。同樣地,在〈リタイア鈍行西へ〉中,火車臨時停車後卻出現身分不明的屍體,而複數個共犯以及利用原本要掩人耳目的喬裝來交換身分等敘事橋段,都展現了作者發揮想像力來述說有趣故事的功力。原本以為是黑道仇家上門尋仇卻反被殺害,但結果卻是為了掩蓋死者食物中毒之事實而做出的偽裝,作者在〈ニッポンカチコミの謎〉中收束伏筆與製造轉折的表現都有相當水準。

2024年8月5日 星期一

明智恭介の奔走

日本推理小說家今村昌弘的作品。要說本書是讓作者打響名號之系列作品的最新作,或許自己會比較偏向將本書界定為先前作品的衍生作品或番外篇。作者先前作品的特徵是,將科幻或非現實的敘事元素融進本格推理小說的敘事框架中,並讓其所鋪陳出的謎團事件,是因為立基在前述敘事元素上才得以成立。本書各篇故事並沒有承繼或延伸這樣的特徵,反而是在書寫具獨特個性或甚至偏執性格的登場人物,解決發生在其周遭的所謂日常生活之謎或沒有屍體出現的犯罪事件。這樣的書寫或許可以說是體現在日本推理小說已發展成一個流派的次類型,即描述可能是讀破萬卷書之推理小說迷、或者是個性古怪卻討喜的聰明人,為在其生活中所遭遇的各類謎團找出答案。相較於作者先前作品,體現前述次類型的本書各篇故事,讀來感覺就少了一點讓人眼睛一亮的創意,雖然也不能說讀來感覺無趣,就只是有點平庸而已。

對自己來說,在本書中表現較為突出的故事是〈宗教学試験問題漏洩事件〉,原因是其鋪陳出一個出自卑劣惡意且精心策劃的詭計,雖然不是謀殺卻是意圖誣陷他人犯罪,而其敘事又借用了一些推理小說的經典敘事元素且運用還算得宜。該篇故事一開始讓偵探掙扎著要釐清,到底是找不出動機但沒有不在場證明的嫌疑人,還是有動機卻有明確不在場證明的嫌疑人是真正的犯人,但後來偵探跳出框架,指出看不見的犯人其是一場自導自演的虛構。調換門牌來瞬間交換案發現場與隔壁空房,構思出這樣的手法其實不能說是太有創意,但作者所構築出的敘事結構,鋪陳出線索後再收束成敘事轉折,還是體現了其敘事功力。

如果一直讓故事的舞臺背景是大學校園,並讓主角是一個個性獨特的推理小說迷,拉著不太情願又時常對學長行為感到傻眼的學弟四處解謎,則或許作者的創意會因為發揮空間有限而很快碰壁受阻。因此,作者在〈手紙ばら撒きハイツ事件〉中讓主角的時間再往回推了幾年,以想成為推理小說中之偵探的大學新鮮人之姿,進入徵信社打工,藉此來拓展題材的可選擇範圍。主角的理想與徵信社的工作實務之間自然存在齟齬,而作者也運用了這個齟齬來製造出一些敘事橋段,雖然不能說運用得很完全,但可能是為了日後可以再使用這個設定所預留的空間。更重要的是,這個設定讓作者可以把主角所遭遇的事件寫得較成熟與社會化,而不是被局限在描述校園生活或社團活動的框架中。

本書各篇故事的另一個特徵或可以說是謎中有謎的敘事結構。舉例來說,在〈とある日常の謎について〉中,為何會有人出高價要買下位在商店街中的破落建物是主角要尋求答案的主要謎團,但在解謎過程中,主角也附帶地揭露了該篇故事主要登場人物如何攢私房錢來用於居酒屋的消費。由於該篇故事的敘事是從前述主要登場人物的視角出發,描述其所看到的世界與所觸發的想法與情緒,所以作者要鋪陳出謎中有謎的敘事展開或許便有一些難度,但作者處理得還算得宜,重要線索有被預先描述到,而謎團的答案也藏得夠深,不容易被讀者猜到。

〈最初でも最後でもない事件〉講述發生在校園裡的竊盜案件,被捕的竊賊供稱其被另一個侵入者襲擊後手套被搶走,同時其並沒有把指紋擦拭掉。如果真的有另一個侵入者存在,則其身分與目的是什麼,又為何要做出奪人手套後還擦拭指紋這等讓人困惑不解的行為,便是該篇故事所鋪陳的複雜謎團。作者用了侵入者為了要掩蓋不該有的東西出現在現場之事實,來讓前述看似沒有脈絡的混亂狀態有個合理解釋,而這樣的構思讀來感覺還算新鮮有趣。

〈泥酔肌着引き裂き事件〉則是作者發揮想像力發揮得有點過頭的故事。立基在巧合與酒醒後失憶等條件上所形成的謎團事件,或許讀來就會感覺太偏向作者的恣意想像而不夠嚴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