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年11月16日 星期三

星々たち

在2013年獲得直木賞的日本女性小說家桜木紫乃的作品,単行本版本在2014年6月出版,自己所購入閱讀者則是在2016年10月出版的文庫本版本。
本書的形式看似短篇小說集,其中收錄了九篇情節各自獨立、敘事有頭有尾的故事,但是除了在最後一篇《やや子》中貫穿全書的女性角色沒有登場外(然而該篇故事的主角是該名女性角色的女兒),其他八篇故事都是依照著時序、從側面書寫貫穿該女性角色的人生際遇。之所以說是側寫,是因為貫穿全書的女性角色在各篇故事中像是「被動」地被故事主角從旁拉入故事中,雖然該女性角色是牽動並接續本書各篇故事進展的關鍵引線,但她在各篇故事中的存在感卻是有深有淺,可能是戲份不少的配角(如《ひとりワルツ》、《渚のひと》)或者僅是露個臉的跑龍套(如《隠れ家》),而各篇故事的主角卻都不是她。這樣有些延續直木賞受賞作〈ホテルローヤル〉的敘事架構與風格的意味,只是本書中所側寫的是一個人的時間與際遇,還有其所牽動的人事物,而不是一間從興建創業到廢棄歇業的賓館,其做為該書各篇故事所涉及的場域處所,在其中人性情慾被描繪與檢視。
做為故事發生的背景舞台,北海道的冷風像是吹進書中般地,讓全書所描述的內容都像是被一種抑鬱而冷冽的氛圍所滲透。人性慾望是自私的,人性感情是不夠溫暖的,本書各篇故事中沒有激烈衝突,也沒有讓人意外的曲折。書中所有的情緒都是因為被處之淡然且理所當然,反而讓人覺得深刻而衝擊,因為書中人物是如此不做掙扎地被自己的命運所擺弄,是如此不假修飾地就放任自己的缺陷與醜陋。在各篇故事裡所有的無能為力與無可奈何,其實是隨波逐流與自我放棄所造成的結果而不是其成就的原因,即使無法讓人釋懷,但是書中所有的殘酷、扭曲與幻滅,都是不讓人感到同情卻也無法苛責與批判,只能心理負著重量地冷眼旁觀。
雖然所有故事都涉及貫穿全書的女性角色,而且多數所講述的內容是她的遭遇,但是由於敘事是從不同人物的視角出發,所以女性角色的遭遇就像是被拉開距離感地用長鏡頭拍攝,所有女性角色的心理與想法都被隱而不見,讀者只能透過各篇故事中的人物所進行的描述,像是從旁觀察般地看著主要角色被其他人物所描述出來的模樣與舉動。例如,在《トリコロール》這篇故事中,女性角色在其第二次婚姻中產下一女而後拋夫棄子離家,讀者所看到的是女性角色這段婚姻關係中的婆婆,在自己的情感糾葛中選擇將被拋棄的小孩帶到自己身邊扶養;雖然之後的故事有約略點到後續的發展,但是書中從來沒有交代清楚或深入探究,女性角色當初拋夫棄子的理由是什麼,只是透過丈夫的說法,交代了女性角色因為抱怨沒有可說話的對象,激怒丈夫遭到毆打後就離家出走沒有再回來過。反應有點遲鈍,少話,胸部豐滿,由外祖母扶養,曾從事特種行業,經歷兩段婚姻,女性角色的人生經歷就這樣被「客觀」地陳述,淺薄而缺乏立體感。
然而本書中各篇故事卻沒有因為這樣而失去其質量,因為每篇故事所要講的是女性角色所牽動出來的故事,要刻劃的是那些牽涉到女性角色的人物,其內心幽微的情緒以及其行動所立基的事實認知和價值選擇。在《渚のひと》中女性角色的鄰居婦人,因為恐懼女性角色「污染」了其就讀醫科的兒子而做出決斷甚至是殘忍的行為,雖說是自私卻也有其無可奈何。《月見坂》講的是女性角色的第一段婚姻,但是卻沒有說明婚姻結束的狀況,只是使用帶著迷離虛幻氣味的筆觸,描述出女性角色的第一任丈夫如何對其已成為「負擔」的母親產生殺意。許多矛盾與斷裂的情節不需要被深究(如在《冬向日葵》與《案山子》中名為〈星々たち〉的小說是出自不同作者之手),因為作者只是站在一定距離外、以冷淡、簡白而輕薄的文字風格,述說著一個須臾片段裡的人性晦澀與幽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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